消化道出血疾病

首页 » 常识 » 诊断 » 一个和五个中国青年网
TUhjnbcbe - 2024/2/25 17:50:00

11月7日,中国红十字会在杭州举办“生命接力·救在身边”全国人体器官捐献工作十周年宣传活动。“一个人的乐队”在活动中演唱歌曲《感受生命》。他们都是27岁的澳大利亚人菲利普器官捐献的受者。视觉中国供图

米智慧在清洁菲利普的纪念石。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杨杰/摄

重庆市人体器官捐献纪念园,两棵树相拥而长。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杨杰/摄

谭道必在女儿家中展示自己绣的鞋垫。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杨杰/摄

菲利普·安德鲁·汉考克先生身体的一些部分活在5个中国人身上。一名成都医生得到了他的肝脏,一位有两个孩子的母亲移植了他的左肾,位于重庆的乡村医生获得了右肾。一个曾以开卡车为生的年轻人换上了他的一只眼角膜,另一只则给了双目几近失明的农妇。

重庆医院有许多间手术室,年5月9日,菲利普躺在其中一间,被宣布脑死亡。他盖着一层蓝色的布,眼睛也被蒙住了,医生、护士和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站成一排,低着头,屏着呼吸,“向伟大的器官捐献者默哀”。

摘取器官的手术随后开始。菲利普的脏器被放入金属盆里,眼角膜泡进瓶装溶液。医护人员端着盆出门,拐进另外三间手术室,两个尿*症患者和一位肝硬化晚期病人正等待着尚有温度的器官进入体内,*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。一两天之后,两只眼角膜也再次看到这个世界。

5个器官的新主人互不相识,当时谁也不知道,改变他们健康和命运的“好心人”,是一位27岁的澳大利亚人。

“他是我们的王子”

被推进手术室前,菲利普的亲人跟他做了最后的告别。父亲、母亲、哥哥和妹妹围在床边,嘴里小声念着什么,60多岁的彼得·汉考克拉着儿子的手吻了又吻。那天重庆下着雨,已是晚上10点,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冲出病房,冲下楼,难以抑制地对着雨天哀号。

他接到消息赶到中国时,儿子已在接受抢救,没了意识。两年后,彼得回忆起儿子跟他最后一次交谈,是在越洋电话里,当时菲利普正忙着玩一款游戏。几天之后,他就发病了。

“他是一个相当独立的人,他作了决定,别人很难去改变。”彼得告诉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,大概七八岁时,菲利普想当一名教师。16岁他开始对吉他感兴趣,然后是东亚文化。他参加过“汉语桥”比赛,拿了第二名,到北京玩了3周。大学毕业后,他决心来重庆,成为西南大学的一名外教。他买了两把吉他,和在悉尼家中的一样。

菲利普有种独特的幽默感,照片里常常在笑,悉尼家中的墙上到处是他年轻的笑容。父亲坐在空荡的房间回忆儿子:复活节时,家人们把巧克力蛋藏在四处,“菲利普总是找到最多的那个”。

“他是我们的王子。”父亲说。

菲利普热爱冒险,在父亲保存的两段视频里,他尝试蹦极,从高空一跃而下,风吹歪了他的脸,他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,呼吸急促,有些害怕,着陆时说着“酷”。另一段视频里,他把看着像一只大蜘蛛做成的烤串塞进嘴里,咯吱咯吱嚼了起来。

他去了中国的很多地方。一张照片里,他穿着古代武士的铠甲,骑白马,举刀望向镜头。

菲利普在23岁时确诊了糖尿病,和哥哥一样。父母给他寄了很多针头,他每天要给自己打三四针,有时不得不在外出吃饭前停下,照着肚子来一针。身边很多人并不知道他是个病人。一位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在菲利普身后“认识”了他,“他是个非常阳光的人,画像里展示得都不够。”

18岁的时候,菲利普和母亲讨论过器官捐献,他说,活着想做个教育者,死了也想捐献器官帮助别人。“大多数的年轻人不会在这个年纪讨论这些,不管是在中国还是澳大利亚。”彼得说。

菲利普是中国第七位外籍器官捐献者,重庆的首例。

眼睛

陈显均有时会在生活的间隙突然想起菲利普,“他之前在做什么,他在国外是一种什么生活”。他在网上查菲利普喜欢什么音乐,是不是像自己一样喜欢Beyond那样的乐队——这有点奇怪,一个人去世一年后,才开始认识他。

陈显均以前是渣土车司机,34岁,有两个孩子。妻子在一家火锅店工作,一家人住在重庆市大足区的出租屋里,等待回迁房盖起。他几乎没离开过距离重庆市区约50公里的大足,也不想离开。

当地的房地产项目造就了一栋栋瘦高的楼,高速公路渐次修起,他和他的车子承接了城镇化进程中的废料,拉着泥土砂石往返于工地和弃土场,一天15到20趟。那辆红色的卡车他开了五六年,载重30吨,相当于半节火车车厢,有时不可避免地在新修的马路上留下一路泥。

每天,他的工作就是排队,等着挖掘机装车。一起跑车的人里,提一个人名不如提车牌号。他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,但小镇上走几步就能遇到熟人,他随时给人递烟。

年秋天的一个傍晚,陈显均帮人拉完一车土,主家留他吃饭,他端起凉粉,往上一抻,凉粉断了,粘着辣椒水颤动,水恰好溅进他的右眼。他没当回事,继续吃饭。

第二天,那只眼睛开始发红,流泪;第五天,一起床、睁眼,他忽然看不清东西了,“感觉你在大雾里面,是一片白的”,他以为是眼花,使劲眨了眨,还是看不清。

重庆多雾,那是货车司机顶害怕的东西。陈显均以前在雾里出过事。年,他开卡车的第二年,和同事跑车,那天雾特别大,能见度很低,陈显均坐在副驾驶位上睡着了,后来不知怎么突然醒了,刚睁眼几秒钟,车撞了,侧翻在隔离带上,他的头发和衣服口袋里都是玻璃。

年,致命的白雾开始在他的眼睛里扩散,当它接近瞳孔时,陈显均就看不见了。第一次见的医生说是辣椒水造成的灼伤,“可能要换眼角膜”。

“我当时吓傻了,没想到这么严重。”医院,还是一样的说法,只能排队,等了一年没等到,医院建议他转到重庆医院。在那里,陈显均看到排队登记的本子上,名字密密麻麻的,不晓得要等多久。

“我又没有其他手艺活,只会开车,眼睛都看不见了,还开什么车,你就没职业了。”他直直地盯着前方,陷入沉默。

依靠一只眼的生活打翻了平衡。他上下台阶时,总有一脚要踩空的感觉,接别人递来的烟,也总是控制不好距离。朋友问他眼睛怎么了,他说得了角膜炎,不多解释。他在街上走,不愿跟人对视,总觉得路人看他发白的眼睛,流露出的是另外一种眼光。他降低了车速,不敢再开夜车。他的生活也像一辆开进了隧道的车。

有一次,他在电视上看到新闻,通常眼角膜要活体取用,尽快移植到受体上,医院可以保留角膜一两周再做手术。新闻一晃而过,医院的名字,去网上反复查了,却没找到,“不然肯定就去外地做了”。

陈显均没想到,转机在两三个月后出现。那天下大雨,他在附近镇上修高速公路,上午10医院电话,“你是不是眼角膜要换,医院来。”他借了朋友的车,开回家一个多小时,收拾东西,接上妻子,开始往重庆市区开,因为大雨,排队上高速公路就等了一个多小时,到重庆已是下午五六点。到医院不出一个小时,他就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
那是他平生第一个手术,免不了害怕。“以前看父亲做骨头的手术,医生带着工具箱叮叮当当,跟修车师傅一样。”

他躺在手术台上,背上冒汗,亮光照下来,他那时视力已经越来越差,只觉得有个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。护士剪掉了他的睫毛,在眼皮和眼袋位置各打了一针麻醉药。好的那只眼睛拿布盖上,“想睁开看,但又害怕。”

手术只用了一个多小时,无影灯刚一灭,陈显均已能看见,又养了几天,回到家,妻子远远地在门口比划数字,他终于又能看清了。

出院时,陈显均跟医生打听:捐献者是男是女?多大了?“虽然不能知道他叫什么,但心里有个感激的方向,不是完全凭空想象。”他万万没想到捐献者是外国人,一年后才从红十字会那里听说。叔父跟他开玩笑,“外国人的眼角膜,看我们还认不认识哦。”朋友们也逗他,“你现在不得了了,中西合璧。”

现在,陈显均吃饭时总是离桌子远些,火锅下菜时就侧过身。做完手术后,他需要服用一种药物。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间,他购药受到影响,没按医嘱用药,眼睛里又出现了白点,但已比以前好了许多。他决定放弃开车,在表哥承包的地上除草、犁地、做监工,夏天太阳*,他戴上眼镜保护眼睛。

十几岁时,他就爱车。他骑摩托车到处跑,声音轰鸣,从老家出来,整个村都知道。有一次驮着媳妇摔到田里,他急急忙忙去扶车,没管人,老婆说他喜欢车比喜欢她多。到了需要赚钱的年纪,他去开大车,“看着更威风”。他原先梦想当职业车手,现在这个愿望被平移到儿子身上。

重庆雾蒙蒙的一天,陈显均开着自家小车从大足穿城而过,车里放的是Beyond的唱片,他想起同样热爱音乐的菲利普。“有的老人家迷信,说把眼角膜给你,他就找不到回家的路。”他握着方向盘说,“但愿它能跟着我把这一生走好。”

另一只眼

重庆奉节县甲高镇九洞村藏在曲折的山里,提到换眼角膜,村民传说换的是狗的眼睛,“哪有真实的人的眼睛换给你嘛,谁相信。”

谭道必的家在山脚,与高山隔着几块田,洋芋、红薯、苞谷种在坡上。她年生,有一个姐姐、一个妹妹、一个哥哥、一个弟弟,她生在中间,一天书都没读过,不会写自己的名字,也讲不来普通话。

六七岁在山上放羊,羊啃了庄稼,她要挨打。她没出过远门,没见过世面,唯一的爱好是绣东西、做鞋子,能做枕头和背娃娃的包裙。21岁,她带着自己做的十几双鞋嫁了人,“婆家穷得连个板凳都没有”。丈夫很早就外出打工了,挣来了两层的房子,养活三个孩子。他今年58岁,跑得远,修高铁,修了十几年,“他说打到60岁就不干了,工地上年轻人嫌弃老人。”

27年前,二女儿两岁的时候,谭道必的眼睛开始有点“污”,到后来穿针也不行了。婆婆说她“眼睛那么大一双,怎么会看不到”。

老房子改成了猪圈,有两个台阶。她养了两头猪,一天喂三顿,一次喂食,看不清台阶,猪食“哗”地一下泼了一地,她身上也是。做饭切菜刷锅,她经常将手割得血长流。挖红薯的时节,她先用一只手摸到,另一只手刨,“大的摸起来,小的根本摸不到”。种菜弄了一身泥巴也不晓得,“看不到镜子,照进去,一点影都没有。”

她起初能看电视,只是“男娃女娃”分不清,后来只能看到屏幕的一点亮光。她扫地,刚把扫把放下,回头就找不到了,只能蹲在地上摸,老公说她找得到这样、找不到那样,不如干脆把做饭的刀、洗锅的刷子都背在身上。

后来是频繁地摔跤,一次种苞谷,她从坎上摔下来,“晕死了”,爬起来又摔了,“嘴巴流血,手也抬不起来”。女儿来接她,她迎出去,女儿故意没叫她,走到她面前,“我都没认到是我女儿”。还一次,她去女儿家,找错门口,走到别人屋里了。

自己做不了鞋之后,“娃娃给买了多么好的鞋子”,她一下就踩到水坑里。一位亲人深夜去世,她赶过去,别人说她像从泥巴里滚过去的。她尽量不去吃酒席,“前面是什么菜不晓得,我从来不拣菜,别人给我就吃点。”

村里有人说她“懦弱”,是“没得用的人”,“你带起三个娃娃,眼睛也看不到,老公又出去打工,他是看不起你嘛,自己一家人都看不起呢。”她说自己“像个呆呆一样”。

二女儿14岁就出去打工了,如今在广州和人合伙开美甲店,今年专门给母亲文了眉。大女儿在深圳,最初在厂里裁裤管,手都变形了,灰尘又重,现在进了一家电子配件厂。小儿子17岁时生了一场病,还要视力不佳的母亲照顾,病好了,也出去打工了。村里二十几户人家只剩十几口人,房子修得好,人都不在了。

多数日子,这个视力不好的女人都是孤单的,她看不了电视,村里也没有几个人能说得上话,她无法出远门,唯一的消遣是沿着公路往前走,路边开着野花,冬天也有,她欢喜看到它们模糊的影子。“怎么生存吗,哭啊,谁来照顾你,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,哪个撑起这个家。”谭道必说,“没了一双眼睛,跟死了没得区别。”

小儿子还在地上爬的时候,谭道必第一次去县里看眼睛,医生说:“这种情况见都没见过,怎么治?”

等到她小儿子到镇上读中学,镇上的大夫说能治好她的眼睛,开了服中药。她喝了,不见效果,去找了五六次,要继续开药,最后大夫都生气了——一般病人见没效果就不来了,她怎么还来?

年,谭道必的父亲医院不错,哥哥带她去了,医生说“你这个必须换角膜”。一打听费用,20万元,她家建房子才花了3万元,哪里有这么多钱。

又过了两年,谭道必的公公去世,丈夫回家了,带她去重庆看病。“医院,被我们农村吹得,能把你的头换了。”谭道必的儿子陈忠来说,医院,“就相当于我们国家的清华北大。”

医院,连要挂号都不懂,去眼科转了一圈,就被一个医托骗走了,“一个老头子开了很多中药,贴眼睛,花了元。”他们带了7包药回去,认认真真地贴,感觉有那么一点效果,又打了一次钱过去,“家里全是眼贴的袋子,我记得最深刻。”陈忠来说。

在陈忠来眼里,母亲的眼睛几乎是“永远好不了的”,“是从小根深蒂固的事实”。小时候,他衣服破了,母亲看不见,总是缝得很丑。

年春节,一个远方亲戚在重庆医院换了眼角膜,不贵,向谭道必推荐。“我老公说,别人的眼睛跟你的眼睛不一样,怎么换。我说管它行不行,我要去检查,我心也甘。”家人怕花冤枉钱,“他不让我诊,我就哭,还是哭,把他心哭软了就带我去看。”

听说她要去“上面”检查,老家的亲戚嘴巴眼睛摆起来,那意思是“就她,眼睛能治得到哦”。她看不见,但她的孩子看见了。

元宵节时,医院,医生说“可以换”。

“当时那个心情,你不知道,一种不可能的事情突然变成可能,我爸眼角都湿润了。”陈忠来回忆。他留下手机号,护士让他别关机、别停机。过了3个月,电话突然打来。

那天陈忠来正巧在老家,母亲在剥豌豆,天就要黑了,他接了电话。“问我们换不换,我说肯定换。”

谭道必用大锅烧水洗了澡,做好了猪食,把钥匙给了邻居,第二天天见亮,就跟儿子出发了。

他们走了两公里山路,坐小面包车到镇上,再坐中巴到县城,又坐车到万州,最后乘高铁到了重庆,一路上儿子拉着母亲,谭道必高一脚低一脚,到医院已经下午5点了。

手术时,她的眼前原本是黑的,只听到夹眼角膜的响声,等到角膜放上,她就看到手术灯“在转”。

复查时,她见到卡车司机陈显均,互相搭话,都不敢说做了眼角膜移植,不想暴露隐私。想不到,两个人的角膜出自同一个人。

虽然只有右眼恢复了视力,谭道必现在能看见天上的飞机、地上的脏东西、手机上的电话号码,从重庆回家的路上,她就不用人搀扶了,“看得多么清楚,心里好高兴”。

她的外孙女上幼儿园了,以前在屋里窜来窜去,她想去抱,但看不清,只晓得她穿蓝色的还是红色的,现在她终于看清了小女孩的眉眼,“衣服上的花也显出来了”。

她重新开始绣鞋垫,复杂的纹路上有两个字,她不认识,照着图案绣上了,后来才知道,那两个字是“幸福”。

“我过了一辈子,没想到有今天。”谭道必没做手术的眼睛还在频繁地分泌出泪水,但好的那只看上去是明亮的。村里有人以为她换上了“狗的眼睛”。她跟人解释,“这是菲利普的眼睛,他是一名外教,生病了就把器官捐出来,这是他生前的愿望,他是个很能干的人。”

怕等不到,又怕来得太快

事后,伍*想起来,他是见过菲利普父母的。去做手术那天,他在隔壁房间看到一对外国老人在签同意书。如果还能见到他们,他想当面说声谢谢。

医院的外科医生,常做疝气、阑尾和胆囊手术。他留了平头,戴边框细细的眼镜,说话利落。妻子说他是个坚强的人,在手术室里躺了6个小时,伤口从胸口拉到肚皮,又向两侧延伸——夏天去游泳要用上衣遮住,“不然会被当成黑社会”——从他脸上看不出紧张和害怕,衣服、床单、枕头都被汗打湿了,他也没哼一声。

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肝不好,腹水使他肚子看起来和妻子怀胎9个月的一样大。他一天跑好几次厕所,有时候吃着饭就要去,晚上睡不好,接连发烧。他一度以为是肝癌,想着不治了。后来妻子怀了二胎,他想生下来吧,陪着老大,自己怎么也要把孩子养大。

别人不会从他的脸上瞧出病人的气息,他的情绪很少有大的起伏。妻子认为他唯一一次流露出恐惧,医院接受抢救。

年一个夜里,伍*上消化道出血,吐出一碗血,这是肝硬化晚期的严重并发症。在另一处照顾孩子的妻子夜里12点多手机响了,伍*告诉她,他又吐血又拉血,自己做了处理,喊了哪些人,已叫救护车,让她不要担心。

第二天妻子把老大送去上学,医院,刚一进门,伍*就说一定要去做肝移植。当时不过早上8点,他已给医学院的老师打去电话求助。

妻子当时并不十分同意丈夫做肝移植,“手术风险很大,有可能今天看得到他,明天就……”但丈夫很执着,他常翻手机,看肝移植的存活率有多大、需要多少费用、哪里有肝源。医院的“肝友会”

1
查看完整版本: 一个和五个中国青年网